石屏县坝心镇芦子沟村,位于云南省红河州的一隅。交通不便、种田为生、古朴平静的小村里深藏着保存完好的明清古建筑群。
精美建筑集中在芦子沟村下辖的小高田自然村内。村内是苏姓人聚居地。
微雨的春日,得户主人的同意进入一户院落,一进院落是三坊一照壁,二进院落四合五天井。不及细看大门上金光闪闪的贴金箔雕花,随主人进入了院子,装饰着金龙金凤的横梁又吸引着目光,蓝色底色金色浮雕崭新清亮,历经百年不改初貌。
主人在旁闲话,有人出重金想买下此宅,要整体迁移到别处,被他拒绝,房主言说祖宗留下产业给再多的钱不能卖。
村子最高处有户人家,俯撖着村落。游离又贴近村子,风水绝佳,想来是高人异士居所。果然主人老先生一人住守祖宅,他此前为村里的老支书。老支书对上门的客人微笑欢迎,然后捧着水烟袋不多说话。
待到我第二天再次登门拜访时,老支书开了金口。从大门处开始细细的介绍起老宅。
门口马鹿撞金钟,麒麟看天书两方深浮雕,在贴近石阶处,单是两方石料每块用去纹银四十两,雕工费用另计算。没进院子,但只一个大门,已经用料考究做工精细的无以复加了。木雕斗拱的飞禽异兽似乎在下一刻会跳到地面上,冲着仰视它们的人们呲呲牙。而奇花瑶草在微风中淡淡散出天外幽香。
额枋上的五佛看八卦被主人津津乐道,五位形肖各异的神仙看着八卦卷轴,似思索似辩论似彷徨似了悟,身上的金箔饰色,依然华光闪烁。额枋、挂落上有寓意平安如意的字样,有直书寿财喜图案,有渔樵耕读的故事,一幅幅字画俊美无俦,都是可以传世收藏的艺术品。云龙图形写画的福寿两字,表达了苏氏先祖的所想所念。主人还得意一副已经被岁月腥祟腐蚀的花板,那是一幅招贤纳士图,画的底部看不到了,但是姜子牙垂钓,文王乘车是清晰的。
大门筒两侧呈外八字开的墙壁砖雕,没有用红河附近惯常见得缠枝牡丹缠枝莲花,罕见的砌成龟鳞墙。青色的纹路不仅增加了大门的深邃感,也中和了门额的华丽。大门包罗万象,把主人的经历过往、思想希望用隐喻委婉的形式表述出来。我大胆猜想,当年主人造屋时或是年事已高又或高堂尚在,对长寿健康的希祈意味明显。
木门扇上,门神秦叔宝尉迟恭依稀可见,画功不凡,可以跟历代名家手迹相较一番,可惜的是很多地方有明显的人为破坏痕迹,看到我唏嘘心疼,老支书沉吟良久告诉这是文革时,他表弟带人来破坏的,末了叹气:“那会儿他还小。”图画用的颜料深深椮入木纹中。
二门门神是文武财神爷。转过门洞,院内更是璀璨。斗拱下的金鱼就要跃过龙门,横梁上的金蝙蝠将要飞入沧海,两只横行的螃蟹应是顶盖儿肥,貔貅吸着一方祥云,张果老化身中年男子,武松脚踩老虎正在挥拳。苏宅斗拱的坐斗各具特色,有金鱼、有童子,最让人不能忘记的是金蟾,木雕金蟾身上的皮脂腺大少不一形状各异,惟妙惟肖,身下岩石身上云彩,是绝美装饰又是承重的栋梁,东西厢檐下的两只金蟾被细腻的雕出雌雄来。
日光在院内地上印出来锯齿牙边框,老宅像是记录了苏家的人文历史风雨沧桑的陈旧照片,那图片述说着百年过往。老支书拿出来珍藏的龙鱼木雕,告诉这是大门上的木雕件,本是左右一对儿,被盗走了一边,剩下的右边只好收藏起来。又指给我看清代大烟床,笑言已是过去的事情,再不愿细说。
老支书祖宅内唯一无二不同于别家的物件比比皆是,但是正厅门前那一方看似普通的石阶还是值得被书写的,一条长一丈二的青白石,整块石头打造,流畅无暇。没有繁复花饰的一扇窗也被主人提及,雕花窗是木工师傅精雕细刻的,而看似简朴的的窗子,却是木匠师傅的师傅做出来的,细看却是一个榫头接着下一个榫头,漂亮的几何图形窗扇是榫头连接起来的,历经百年完好无损。窗扇花纹平视、仰视、俯视随时变化着,一扇小木窗中有大乾坤。
沿隐藏在透雕花窗后的楼梯拾阶而上,木板发出闷闷的声响。空空的跑马转角楼上,闲散的放着农具等杂物。独居老者干净利落,整理的一尘不染,但已了无当年的繁华喧闹,偌大的房子空空旷旷,每一步都有脚步的回音,好似在回应着我对老宅的想象。当年的房主人在个旧开挖出富锌矿后发达起来,财富积累到一定数量后,回老家小山村里起屋买田颐养天年。暴富后的他们也被土匪惦记上了,村边已经颓废的寨门上还遗留着顶门杠石,那粗粗的圆环想来匪类们没有红衣大炮是打不开寨门的。
推开窗扇,在院里可远观不能近赏的字画就在眼前,伸手可触。典雅的色彩、儒雅的文彩,耕读的兼彩氤氲着老宅。
告别老支书,老者给我出了题目,看懂六扇门上图画的内容,并回答出其中隐喻的含义。半月余过去了我还是没全部看明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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